山丘上的樹屋

下午三人小組練習用隱喻帶資源，讓資源與困境同在。我和小慧貞、又菁一組，他們是唯一在這次工作坊之前就認識的夥伴 (說夥伴這個詞感覺很怪，因為在我的定義裡，夥伴是非常非常親密又有默契的一群人聚在一起，是患難與共、隨時可以分享的身邊的人，但還沒找到適合的字，就先用夥伴囉)，和他們在一起是比較能安心的。


因為中午已經有很漂亮的畫面了，三人小組裡我主動提出我要第一個做。隱隱感覺到這個歷程是很重要的，一定要馬上接續下去，若斷了會有缺一塊的感覺。從昨天工作坊的不完美結局 (結束時我的人坐在那、思緒卻不在，又菁後來說當時我好像是空的)、早上感受到主角的困境和資源，中午跳出美麗的隱喻，停在這裡只是個暫停點，而不是終點。


小慧貞和又菁都上過理書的課，小慧貞帶了一瓶香精油 (名叫 silver)，他們說可以試試用在今天的練習，我對新事物都很好奇，就答應說要試試了。我先聞了一下是樹木的味道，倒了一點擦在脖子和肩上，然後深深吸一口氣去感覺手上的香味。剎那間我被吸回那片大草地了!! 青草、槴子樹、火車頭和小女孩、甚至藍天白雲、有溫暖的陽光卻看不到太陽，都直接到位了!! 我嚇到了! 帶著不確定的感覺和他們分享了我的狀況，大家都好興奮喔!! 還沒說困境之前，我已經有個隱喻在那裡等著了，大家就從這裡直接開始了。



我的困境是最近工作時彷彿自己是分離的，以前會老闆說一件事，我做一件半，現在是老闆說一件，我只做 1.2 件。上班不帶情感，下班超準時離開，這和我以前為工作賣命是不一樣的 (以前大家對我的認識都是工作狂一個)


我知道原因。人資開的課程讓我深化自己的核心價值，也明確看到天職，過去兩年我一直在打底，今年開始思考往那裡走的可能性。幫助人，這是我一直在做的事，不論何種形式，我也會一直做下去的事。為了能更深入的陪著和幫助身邊的人，我想去上很多的課程。前陣子我已經知道工作讓我有經濟能力去培養自己的興趣、真正開始規劃人生 (照自己的藍圖)，為了增強經濟能力，我也決定繼續認真考試。考試和上課是有衝突的，而且這份工作不是我的 "熱情" 所有，所以我有個角色是扮演上班時間的。


這不痛苦也不勉強，我清楚地知道這是我做的選擇，也是最清楚最兼顧理想與務實的選擇。


問我這樣的自己像什麼，我說像是坐著、雙腿放在紅色汽油桶裡、灌滿即將固化的水泥裡。我動不了，怎麼努力也動不了，每天早上九點到下午六點，就這樣把腿放在水泥中，時間到了桶子會打開然後就可以走出來了。但在星期天水泥會開始一片一片裹上我的腿，明明不是放桶子的時間，他們還是一層一層沾在我腿上，不管怎麼撥都撥不乾淨。


這片草地美景就在我面前三步之處，我無法靠近它。突然間，景開始移動了，就像拚圖一樣，在邊框上又往外延伸，我雖然動不了，但一步兩步三步，我和灌滿水泥的汽油桶已經在草地之中了!! 這個移動是很美的，困住的狀況一移動就解開一部份了。但… 水泥桶還在腳上，我無法自由和小女孩玩!!


坐在那裡著急了很久，差一步我就要號啕大哭了...... 又一個突然，哈克後陽台的浴室進來了，長了金色爪子的按摩浴缸走到我身邊，用他的小爪子踢了汽油桶一腳，然後不知道怎麼搞的，我就站到桶子之外了!! 紅色桶子裡就空了 (好像有個水溝把水泥都帶走了，蓮蓬頭一直沖，水泥就流走了)


我的腳能動了，但星期天的水泥還是爬滿我的腿!! 離開桶子離不開水泥!! 我又困住了，又開始著急了。突然蓮蓬頭像哈利波特裡的大蛇妖 (是好的蛇妖)，到我面前沖我的腿，腿上的水泥也不見了。當水泥都清乾淨後，哈克家的浴室、浴缸、蓮蓬頭、水溝都消失了，就剩紅色大空桶留在草地的邊邊，重得搬不開。


我不想要紅桶子在這裡礙眼，而我不知道怎麼辦。這時小慧貞說，或許它可以用滾的、或許小女孩或火車頭可以來幫忙移走... 他讓我知道除了硬去搬它，還有其他的可能性!! 小女孩走過來，丟了一朵槴子花進去，他要我把花轉到正面，因為他太矮了夠不到。本來我把小女孩抱到桶子裡，桶子正好比他高一點點，然後他就大哭了~~  他很害怕，怕被關在裡面。


後來放了槴子花，一直放一直放，找地上沒被踩過的放進去，然後桶子就散發出香味了。這時又菁的手一直在我面前，我又聞了他手上的花精，真的有槴子花的味道耶!! 我湊上去一直聞一直聞，然後就笑了。


突然間，右前方遠處又冒出一棵桃紅色櫻花樹，我可以把紅桶子放到櫻花樹下，讓它承接櫻花，而且顏色是融合的。我知道我可以這麼做，但今天沒有力氣了，就讓桶子繼續留在原地吧!


又菁和小慧貞問我要不要到樹下休息一下，我頭枕著樹根，幾乎要睡著時，小女孩踢了我小腿一腳，我知道他要什麼，我把他抱在胸前，雙手交叉抱著他，我們一起睡著了。


這時候有一小塊的我知道小慧貞走出去、哈克走進來，哈克問了我幾個問題，我只記得他先問我是誰在說話，我說一半一半表示兩個人都在；他又問小女孩對我是什麼感覺，我代答「瘋子」，問我對小女孩是什麼感覺，我回答「幼稚」，完全沒有思考過的。


後來不知道他又說了些什麼，我問說現在幾點，居然已經過了一個小時!! 那時練習應該要結束的時間!! 我一個人居然佔用了所有的時間，而我感覺只過了 20 分鐘呢!! 哈克說，這一定是我在問的，小女孩一定很討厭我問時間。真的是這樣耶~~ 我回說 "他有時候很任性"，哈克說 "任性比幼稚好，任性有時候是好的"。小女孩很開心，哈克是了解他的。這時他就離開去睡覺了，而我也回到後陽台了。


回來後我抱著臉，盯著哈克、不敢看小慧貞和又菁，覺得讓哈克看到這部份很怪，也覺得對夥伴很抱歉。我覺得應該要公平的，現在卻像是自私的。針對這點，他們讓我知道他們不在意，而且雖然點不一樣，大家都是有收穫的。真心、體貼、溫暖，我的夥伴給了很重要的支持，真的很謝謝他們。


後來他們說，所有的困境都是我自己突破的，他們只是陪著我，像一起看了場精采的電影。我對資源的連結很快，一下子就能運用他。我想，下次再聞到 silver，那片草地就會自動出現了。


傍晚 check out 時，我的胸口再次變成重的，第一次是因為 Sally，第二次是因為自己。我就像砍掉重練一樣，哈克說要砍掉就先找小的來砍，但對我它比較像是組好的樂高拆開重組。聽大家和哈克鬆一口氣的聲音，似乎這是比較正向的重練吧!?



潛意識是非常非常聰明的，在當下雖然有一小塊的我很在意時間還剩多少，但處在那個隱喻的現場，我怎麼就是離不開。十月要當四手聯彈的主角，我在高鐵車上一直在演練著，對自己說著所有的狀況，還說了兩遍!! 不只是想要處理的那件事，甚至把國小開始的一切都經驗了一遍，對自己有更多的認識了。有些事情和情緒的前因後果，稍微連結上了。


我知道今晚我需要完整的獨處時刻，讓心裡的那一切跑完它的流程。所以在回家的計程車上，我決定好好和我爸媽說話。(這印證了哈克說的，有很多人說參加哈克的工作坊後，回家可以好好和家人溝通)


一踏進家門，我大聲喊：「董文圻回來了」，我媽大聲回「嘿」，我爸小聲回「歡迎回家」。


媽媽嘴裡唸著他從廚房跑到客廳開門，我怎麼不帶鑰匙；我說 "哇! 媽你跑好快喔，一下子門就開了耶"，然後他就笑了。我跟著他到廚房，他在洗碗，我在他肩上東搥搥、西搥搥，然後說媽媽好辛苦我幫你搥背。我說要抱一個，他說好熱好熱還是讓我抱了。


我告訴他今天上了很棒的一課，有個機會做了個完整的隱喻，潛意識現在正在跑。所以先跟我媽聊聊天，他兩天沒看到我一定很想我。然後我要去洗澡，從洗澡那時開始，我就要完全獨處。我讓他知道這是好的過程，明天就會好了，讓他不擔心。如果我進了客廳、坐下來看電視，就表示完成了，不然請他們不要跟我說話。


媽媽多少會怕，因為沒碰過這麼怪氣的女兒，我向他保證到了明天早上一定會完成，因為睡夢中有很長的時間可以運作。


要進房間前，我聽媽媽講完這兩天發生的事、和他擠眉弄眼、求他對我說「你好可愛」，然後大聲宣告：我知道接下來會有一連串的改變，像是我表達情緒的方式、我和家人的互動，一開始可能會覺得不習慣，但請他們相信這是健康的。


然後進房之前我大聲說了最後一句話：「到目前為止，我在這個世界上最愛的人，就是我的媽媽和爸爸！」我媽笑了，眼睛眉毛都柔和地笑了，他問我說怎麼沒說姊姊呢? 我告訴他，姊姊是家裡最聊得來的人，但他是我到目前第二愛的人，最愛的是爸爸媽媽。我媽懂，我知道他懂了。


我偷偷問說老爸有沒有聽到，我媽使了個眼色說沒關係，就進房去吧。老爸平常耳朵不太靈，這句他居然聽見了，他說他感動到完全說不出話了。我知道這是真的，我分得出他語氣裡一點點的激動。


這個家的轉戀正在發生。從星期四我和媽媽坦白說出彼此對於借我的書去看這件事的感受、並討論好以後怎麼讓負面情緒不要冒出來，我就知道這個家在改變了。過去三年我為了沒有個人空間而掙扎和壓抑，無法紓發情緒，所以每天和情緒在打架；姊姊去了大陸、我借用他房間才一天，我就回到...... 能夠自在也能夠把這個家當成 "我的家" 的狀況裡了。心情完全不一樣的，現在整個人是穩的，是站在地上的。


今天和家裡的互動是我上高中以來不曾這麼做過的，這是直覺的、不是演出來的。很珍貴。我自己很觸動。接下來不說了，雙手不經大腦持續打字一個小時到現在，他們停住了。就是這樣，這樣很好。